1. 回家（1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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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一揣着自己的小布包，穿着布鞋摸黑跑出村落。

一边跑，他一边回头，黑暗中的房子跟凶兽雕像一样，阴森的看着他离开。

常一从小在这个破旧的村子长大，可依旧觉得这些凶兽冒着阴森的味道，随时可能跳起来。

再留在这里会被吃掉。

想离开却也不容易，村里虽然通了公路也有公汽，可常一手头上就不到十块钱，这还是他瞒着养父母藏的，要不是养父母逼他“嫁给”村里老混子，常一也不会拿着钱偷跑。

这一夜，他提心吊胆，小布鞋走在山路十八弯的公路上，又害怕突然跑出来一只狐狸上马路，又害怕突然踩到一条蛇……好在这天的月亮很圆，还有月光伴他同行。

小布鞋踩了一夜的黑暗，天蒙蒙亮时又踩着雾蒙蒙的水汽，把布鞋都累破了洞。常一是大山里长大的，他体能还能坚持下去，可谁知道那个老混子会不会坐车下来抓人？

要逃离这个村落，只有一个办法，那就是打通那个神圣的电话。

常一一路上观察，终于在天亮时赶到一个小镇上。

说是镇，其实也不过平房多了些，每家每户都依着公路而建，门口挂着各色小招牌。常一打小没出过大山，也不识字，他犹犹豫豫的走向一家小卖部，在门口探头探脑。

老板守了一夜累的慌，看见常一圆溜溜的脑袋瓜子，随口说：“你干哈？”

常一有点畏惧生人，他吞了口口水才站出来，尽量字正腔圆的说：“我想打电话，打电话多少钱一分钟？”

大汉子奇怪的看他一眼，现如今用公用电话的少了，而且常一这种年纪谁还没个手机？他寻思这哪来的孩子，随口说：“一块钱一分钟吧。”

常一瞪大眼睛：“这么贵？”

他被山下的物价惊呆了，支支吾吾的看着大汉，半天还是一咬牙说：“好。”

大叔把座机扔给他。

常一知道不能赖账的道理，他紧张的从小布包里挑出两张快揉碎的五毛钱出来，又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玻璃柜上，说：“一块钱。”

然后，他的目光看向红色的座机。

在大山里，常一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想打一通电话，可养父母已经快八十岁了，他们家条件在全村最差，而且为了防着他跑，养父母交代全村人一定要好好帮忙看着他这个“养老送终”的儿子，谁家要是弄丢了他，他们就要撞死在人家门口。

常一就没摸过电话。

现在，红色的座机就在眼前，也付了整整一块钱，常一眼睛里泪水都出来了，他抖抖索索拿起手机，拨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
边上大叔抽着烟随意瞟一眼，吓的眼珠都差点掉了。

常一拨的是110。

曾经他翻越了一座大山，淌过一条河去过学校，他偷偷在那窗户口听了一天，当时那个男教师就说过这个号码。

110，能叫警.察。

常一暗暗记在心头。

可老师没说过接电话的普通话那么好，那么标准。

常一吓到了，听见里面甜美的人声目瞪口呆，手足无措，旁边大叔还以为他瞎打电话玩，虎目一瞪，立刻呵斥：“喂，小孩，你干嘛？！”

常一本来是低着脑袋的，被从天而降的呵斥的浑身一抖索。他连忙抬头，警戒的看着大叔，两只手同时死死的抓着话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