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9.老宅鬼媳九

一日之计在于晨，虽然时间才刚过六点，可对街上的早点摊来说，这时辰已然算晚，熙熙攘攘的叫卖一声接着一声，往来行人不断，进进出出各家早餐摊，升腾的热气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，不断的消失又重现，透着满满的香气与美味。

广德楼的人们为了一天吃食开始奔波，而城西的大户人家也在为早餐忙碌，徐钱氏向来起得早，加之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，更是气的半宿都没睡好，嘱咐下人买了儿子爱吃的早点回来，端端

正正坐在饭厅等他过来吃早饭了。

知晓母亲的习惯，徐家的少爷徐知义比往日还早了半小时过来，一进屋子正瞧见母亲闭目坐着，手中握着一串佛珠，喃喃自语，显然是在念经。

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，但转瞬即逝，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意，轻轻走进屋子，在母亲斜前方垂手而立，静静等待着。

徐钱氏年近六十，但眼不花耳不聋，早就听到他进屋，只是因为心中憋闷，因此念经静心不予理会，也是故意晾着儿子，半晌之后才长长叹出一口气，睁开眼睛，“来这么早？”

徐知义太了解母亲的性格脾气，这么多年，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手打点，自己更不敢有丝毫的忤逆，昨日的事情丢了徐家的脸面，却无从发泄，怕是心里头满是气恼，赶忙乖乖答，“是，昨日犯了错，今日自然要早些过来见母亲，母亲若生气，要打要骂都行，千万别气坏了身子。”

看儿子懂事，徐钱氏心里的怨气似乎消退了一点，毕竟是自己亲生子，娶错了媳妇儿怨不得他，叹了口气才道，“罢了，错不在你，先吃饭吧。”

“是，母亲慢些，”徐知义闻言松了口气，见她准备起身，赶忙过去搀扶，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到桌边落座，自己这才坐在旁边，“母亲先喝碗粥，我昨日特意叮嘱要熬的入口即化，您尝尝。”

“嗯，”徐钱氏抬眼看他亲自盛了粥递过来，顿时欣慰极了，原本绷着的脸色也缓和不少，露出一丝笑意，可转念想到他的妻子，又是一声叹息，“我儿有心，奈何家门不幸，偏结了这样一门姻亲，早知今日，当初就不该让那毒妇进门才是！”

徐知义正为她夹了一只素包子，听到母亲这样痛骂，手微微一顿，眼帘垂了垂，才将包子放入小碟，默默听完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还是开口了，“母亲，都是过去的事情，死者为大，您就别与她这般计较了。”

“死者为大，我看她是真的想做徐家的老大！恨不得我们全门为她陪葬才是！”

徐钱氏最听不得他护着那小贱人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，将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，“当初我不让你那样宠她，你说她出身虽不够大气，但知书达理又秀外慧中，心疼她小时候日子过得苦，我年岁大，不懂你们这些情情爱爱，想着家和便好，由着她去了，结果呢？”

说到这儿，徐钱氏责怪的看着儿子，满心都是不悦，可又不愿说的太重，不等他回应便道，“结果她出去玩儿的心野了，人痴了，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戏子，后来还学会与我顶嘴，如果当初你就听我的，让她在家里老老实实相夫教子，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，死了还不让我们松快！”

徐知义由着她骂，慢慢夹着包子塞进嘴里，吃的却是没滋没味，不敢反驳，待母亲说完，才喃喃两声，“母亲，当初只是误会，后来不也说清楚了吗？她……她不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。”

他不说还好，一说这话，徐钱氏更加恼火，转向他质问道，“她不曾对不起你，难不成我这当娘的对不住你？知义，我知道你喜欢那女人，可归根究底，她家世背景如何帮得了徐家，如何帮得了你？当初与她好言好语商议着，若她肯听话，徐家嫡子亲娘的身份还不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吗，她倒好，最后竟抱着我的孙儿……！当真是毒妇！毒妇啊！！”

想起自己那不足一岁的孙儿夭折在井中，徐钱氏恨不得将秋素梨挫骨扬灰才能解心头之恨，咬牙切齿的埋怨着。

她说的痛快，骂的恶毒，可徐知义心里头却不是滋味，千言万语到了嘴边，都成了苦，自己又何尝不心痛稚子无辜？半晌才道，“母亲，我本就反对这样的事情，如今是什么年代，您还记着过去那些古旧习俗，您想开枝散叶，可素梨入门才多久，真想儿孙满堂，娶个偏房姨太太也就罢

了，何必高攀别家，素梨她本就无过，您让她做小，这……这实在是荒唐。”

“你这意思，是怪我了？！”

徐钱氏心里哪怕再通透明白，可也不愿听儿子如此忤逆指责自己，当即气的瞪起了眼睛，指着他骂道，“你这个不孝子，你也不想想，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，还不是为了你？这些年里里外外，我给你上下打点，没有我，你能过得这么顺风顺水么？若那贱人真能帮衬一二，我何必用婚姻替你筹谋，儿啊，官商相互，自古以来都是这般运，我替你选的都是能包你一生的正道，只怪那女人不识抬举，出身落没又不懂生意，除了为你生个儿子，还能替你分担什么？！”

“……我知道母亲为了我好，如今说再多也是晚了，艳雪她变成这样，我也是有责任的，我不求旁的，只要素梨能放过咱们一家，我可以花重金为她做法超度，修坟立碑，让她进徐家祠堂认祖归宗，就算让我布施行善我都愿意……”徐知义不想与母亲为此争执，更不愿背上不孝的骂名，赶忙让步，软声认错。

见他有意退步，徐钱氏倒也没步步相逼，毕竟这件事归根究底，自己也是有责任的，没好气的看他一眼，满脸的不悦，直接反对，“荒唐，为那个害死我孙儿的贱人修坟立碑？想都别想，更不要提重回祠堂的事情，她不是我徐家的儿媳妇，活该孤魂野鬼无处可去！这事儿你就别管了，我请了有名的道长来做法，到时候她若还不识趣乖乖离开，那就等着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吧！”

“母亲，你要做什么？！”

徐知义本以为两方都退让一步，总能安抚彼此，可听到这番话不禁隐隐有了不安，皱紧眉头劝道，“母亲，您不要乱来，那些鬼神之说都是唬人的，哪来的得道高人能管得了这等事情，千万不要被人骗了才好！”

“我替徐家做买卖的时候，你还在娘胎里呢，再精明的人也骗不了我，这种事情你不能插手，到时候损了阴亏，我怎么再抱孙子，艳雪现在有病不让你碰她，你也别急，只要你乖乖听话，不要在外面胡乱沾花惹草就好，千万别让你岳父知晓此事，否则才更加严重，知道吗？！”

徐钱氏不愿多说此事，挥了挥手让他别管闲事，“你吃好饭赶紧去商铺，家里有我给你打点，艳雪她早晚会好起来的，听话。”

“母亲……”徐知义刚要再劝，一看时间，已然来不及了，只好叮嘱一句，“您不要胡来，素梨错不至此，不论她是人是鬼，总要给她一条生路才好。”

“好好好，我知道了，你快些走吧，”徐钱氏看他如此心软不由得心生厌烦，敷衍的答应下来，“快去吧，徐家的生意还得靠你呢，快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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